【BLEACH同人文】被偷走的時光【中短篇/二/Tbc.】


■ BLEACH同人 / 原作延伸 / 中短篇(NoT Finish) / 視角轉換有
■ 分段二
■ 一露 / 微井露 / 微雨織有 / 白露兄妹情( ? ) 可食用者GO!
■ 微戀→露 / 微一←井 可食用者GO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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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一露吧活動:2014年寒假50題∣文組,參賽文。


「他是個好人。」
此時已經入夜,彼時從黑崎醫院出來時,茶渡先生說要陪她一道回來,
還很好心地陪她去超市買了食材和日需品,甚至幫她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。
雖然平時碰面都會打個招呼,不過茶渡先生不多話,
所以兩人一路上都沒有交談,他突然冒出這句話,讓露琪亞腦筋突地轉不過來。
「啊?」
「黑崎。」
「喔。」雖然有點失禮,但是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回應,
要是房東小姐的話她還可以稍稍在內心嘀咕些什麼,面對茶渡先生卻只能相對無言。
「大概吧。」她低聲補了一句。她明明就跟那個醫生不熟,
他是不是個好人對她來說不重要吧。
好人嗎?細細咀嚼這句話,沒由來地覺得就好像茶渡先生捲髮下的陰影,黯淡消沉。
「我們是高中同學。」
「嗯,我聽井上小姐說過。」
然後又陷入短暫的沉默。直到茶渡又丟了一句話出來。
「當警官很辛苦,請朽木小姐保重身體。在保護別人之前,要先保護好自己。」
說著,還舉起手臂做出握拳的動作,糾結的肌肉也跟著為之奮起。
「……像這樣。」
她居然還可以清楚地看到茶渡先生厚厚的唇正對著她微笑。
明明是很帥氣的動作,套在一個虎背熊腰的健美先生身上卻意外地俏皮可愛。
「噗……呵呵,謝謝你,我知道了。」
想不到茶渡先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,也想不到他的話語可以這麼窩心。
……但又好像不是這麼驚訝。
不知道為什麼,自從來到這裡,除了那醫生之外,
對於其它人的行為舉止她可以輕易地接受甚至是包容。
甚至……甚至是不時感到淡淡的驚喜。她抬手撫上心口。
「還有,黑崎說要記得回診。」
「呃……喔,是。」這下子不去也不行了。

茶渡沒再說話。其實他同樣不知道該說什麼,或是該做什麼。
而他也不能說。不能坦白地說,『我們是高中同學』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麼。

不過是一個月前,大戰後的第十年,在露琪亞甦醒的前一晚,
一護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——
茶渡,你還能為我揮拳嗎?
你在說什麼傻話。他是這麼回答的。
然後,他伸出拳頭與一護的對敲一下,我們說好的。說好的。

——現在,他只是住在隔壁的鄰居,每日按時道早、道晚的茶渡先生。
早安,晚安,代表妳一切安好。

伙伴,是生命中不可輕言定義的人,這兩個字多麼不可思議,
讓嬌小的人兒成為巨人,讓巨人彎腰成為守護神,
讓纖薄柔軟地血管裡流動著鋼鐵般的意志。

我的拳頭是承諾。不論是左臂,還是右臂,都是為了守護伙伴而存在的,
即使妳已經忘記,但我們還是伙伴,朽木。


≡≡≡≡

這個世界其實到處充斥著惡意。
如果不夠小心翼翼,就會輕易地被擊垮,而我現在卻可以大步大步地向前。
因為我認識了你們,因為你們給我的時光,宛若天堂。

我害怕時光不夠長久。
我害怕天堂還不夠大。
我害怕如果想讓大部分的人都待在天堂,就必須有人下地獄——
回到那惡意填塞的世界。

有澤龍貴走進簡餐咖啡廳時,第一眼就看見織姬坐在角落發呆,
穿透玻璃窗的陽光似金粉灑落在她的臉上,卻發現她的表情是空白的。
這是以前沒有的。她微微牽動嘴角,走過去敲了敲桌面。「抱歉啊,我來晚了。」
「午安,龍貴!」如預料之中,她在抬眼的剎那馬上恢復了精神,笑咪咪的。
「午安啊。妳吃過了嗎?」
「有喔,我吃了兩個奶油貝果和一份奶油蜂蜜吐司!龍貴呢?」
「吃過了。真可惜,我今天吃的還是普通的便當。」她招來侍者。「妳要喝什麼?」
「我要一杯冰牛奶、一份牛肉起司漢堡加奶油,還要生菜蛋沙拉加奶油,嗯……
再來一個香蕉核桃蛋糕,也要加奶油,謝謝。」
龍貴假裝沒看到侍者快要龜裂的官方笑容,點了香草拿鐵和抹茶鬆餅之後,
才對上織姬盯著她看的目光。「朽木她很好,如果妳是想問這個的話。」
「嘿嘿。謝謝妳,龍貴。」
「不,我才要感謝你們。她很優秀……我是說,簡直就是天生的警官。」
身為露琪亞現任的上司,龍貴很滿意這個老同學。
不愧是前任死神啊,縝密的心思、精確的判斷力以及靈敏的身手,
根本是一個抵三個用,讓她更加確定想海扁其它組員的念頭。
剩下的都人到底都在幹什麼啊。小事偶有迷糊、大事卻絕不馬虎,
朽木可是唯一一個到現在都還沒有被她拍桌叫罵的下屬呢。
「我啊,很明白的告訴她了。雖然我是上司,不過大事聽她的,小事我決定。」
有澤龍貴對自己衝動火爆的個性可是了解的很,朽木很能補足這點。
與其感嘆其它新人無用,不如重用有能力的那個。
「朽木小姐很厲害呢。不過……」織姬掰著手指,欲言又止。
「我知道啦。已經准假了,黑崎有打電話給我。不是說了小事我決定嗎?
話說回來,她沒事嗎?下屬渾身是傷,我沒看出來是我的失職。」
嘛,朽木壞就壞在習慣把某些事情藏在心裡頭。她覷了對座的人兒一眼。
織姬也有了這個習慣,讓人感到寂寞的習慣啊。

她的織姬,不知何時起,開始有了秘密。也或許一開始就有。
而她只是假裝不知道,因為這樣也好。

這樣也好。

薔薇若是早早被拔光了刺,整株花就會變得脆弱不堪。
她本來就該有屬於自己的心事,自己的刺。

「朽木小姐不會怪妳的,我會常常去探望她。唔,龍貴,妳知道我很閒。」
餐點才送上來,織姬馬上就塞得臉頰鼓鼓的。
「哈哈是啊,最好把一護踢得遠遠。」
「唔唔?」為什麼?
「不,沒什麼。」哈哈哈。
雖然一度很擔心那傢伙,不過現在說到這件事情,就爽。
以前當她發覺只剩電動這件事情贏一護的時候,胸腔內就悶股惡氣。
現在有個朽木露琪亞在她手下做事情,每當『某人卑微地致電給有澤警官』時,
她就覺得自己從頭到腳指頭,都是勝利者。

「咳,對了。」強壓下那『小人得志』的心態,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笑容滿面。
「妳跟石田最近走得蠻近的,進度怎麼樣了?」
「唔,什麼進度?」口齒不清。
「妳跟他不是越來越要好了嗎?」眼皮抽了抽。
「唔?我們一直都很要好啊。」好吃,好好吃。
「織姬沒聽懂我在說什麼,對吧。」嘆氣。
「唔?」什麼?她咀嚼著最後一口漢堡,伸出油油的手拿湯匙。

「妳喜歡石田雨龍嗎?」
匡啷。湯匙掉落桌面。
「啊。抱歉,我應該先擦手的。嘿嘿。」她露出傻笑,胡亂抽了兩張面紙。
「沒事。」龍貴拿開湯匙,從面前的乾淨餐具裡抽出自己的給她。
「還記得妳當初喜歡黑崎的事情嗎?有一天妳告訴我妳決定放棄了,
我記得也是在這間咖啡廳裡。還記得我問為什麼,妳是怎麼回答我的嗎?」
龍貴看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專注,臉上的笑是欣慰也是緬懷。
「那時我想,織姬終於也長大了啊……」
織姬沒有長大,從很久以前開始。兄長過世時,她的時間就停止了。
直到喜歡上一護,她才又開始成長,只是很慢很慢。
即使對兄長的離世釋懷,即使是被人欺負的事也不再放在心上,
她始終覺得織姬還缺少什麼,更重要的東西。

那時,那時嗎……
井上織姬重複地在心裡唸著,彷彿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高中制服,
而與她面對面坐著的龍貴也是穿著同樣那套,空座第一高中的制服。

那時,她忙著念書、打工,暗戀著某個人,而龍貴呢,
會在她被某個房東趕出來或是被某個老闆開除的時候,
陪著她來這裡吃一次下午茶。她們樂於分享一切。
她不害怕睡公園,但卻害怕找不到回去的地方。

那時,龍貴就是她回去的地方。
給她善意的龍貴,分擔了世上所有的不愉快,讓井上織姬的生活充滿甜美。
那時,會喜歡黑崎只是因為覺得他的臉很帥。

制服變成了便服,光陰轉眼即逝。
那時,她告訴龍貴,她發現自己其實沒那麼喜歡黑崎。

「妳那時候說的話,雖然我沒有完全聽懂,可是妳笑容像在綻放。」
「我那時候說的……話嗎……」她說了什麼呢?
思緒無聲地走出了咖啡廳,走過人來人往的街道,走經光與影之間,
最後她站在浦原商店前。

她坐在朽木小姐身旁,她彷彿睜開了雙眼,
一如那年在屍魂界、在戰場上,她抬手撫去了她滑落腮邊的淚。
『放心好了,我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,因為這裡有我珍視的人。』

白晝到黃昏,時間跳躍、奔跑,她始終坐在朽木小姐身旁。
這次,她感受到黑崎的寂寞。

妳改變了我的世界,而我能為妳做什麼呢?
為什麼妳要躺在這裡,為什麼妳還不醒來?
——為什麼偷走我們的時光?

妳不在,就只剩我們記得這段時光。
天堂是妳給的,為什麼現在妳的臉蒼白虛弱,宛如置身地獄?
好怕最後真的丟掉了時光,摸不到妳的體溫,聽不到妳的聲音,
只記得等待。
感受不到妳的存在,感受不到天堂。

她倏地被空間拉遠些,茶渡同學出現在她左側,
而朽木小姐的身旁換成了黑崎同學。

依稀記得第二年,她告訴黑崎同學:櫻花樹都盛開了呢。
因為他們怕他忘了周遭的許多事情。他的表情漫不經心,好像沒聽進去。
可是現在——她看著眼前的情景。
那天晚上,他們一起來探望朽木小姐的時候,她聽到他低聲說:
「喂,今年的櫻花都開了,妳不想家嗎?」
黑崎同學說這句話的時候,茶渡同學用力眨了下眼睛,嘴唇也扯開了一下,
不知是哭還是笑。

一年、兩年、三年。浦原先生每一年都說:
你不要一臉想死的樣子,振作一點,不然我都替朽木小姐難過了。
黑崎同學沒有回答。

時間又流動了,房間裡的人來來去去。
有時她會看到自己或茶渡,但最多的是黑崎。
大多時候,他都留給她一個背影。無從探測心思。
那是第五年,浦原先生同樣說了那句話。
這次,黑崎終於開口回答了——

放心好了,我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,因為這裡有我珍視的人。

她和茶渡站在半開的門外,看著黑崎說這句話的同時,
眼中映照著那無意識的人兒。最後,他撥開那烏羽色的髮,親吻了她的額頂。

當時,她必須用雙手緊緊摀住口鼻,才不會哭出聲音。
她深深地動容著。黑崎走出來時,對他們說:謝謝你們,你們在,真好。
浦原先生的帽子下明明是一片陰暗,雙眼卻隱約像是,在笑。

後來的五年,她偶爾會想起烏爾奇奧拉這個人,覺得憐憫又歉疚。
因為他消失殆盡前的那一個的眼神,讓她發覺自己多麼的好運。
她是幸運的,而他不是。
她觸及不到他,而他什麼也觸及不到。

我們並非有意,但就是跟他不相同。

我們每一個,都是獨立的,無法相互融合。
我們都是擁有完全不同面貌的兩個人,
你和她,你和我,我和他,他和你,我和她。
我們沒有第三隻眼睛,所以我看不到你的視線。
我們沒有看向四方,只是專注於前,卻彷彿看不到任何希望。
我看不到你的心,所以我走不進去。但是,你的心一直都在。
我們的心一直都在。
我知道,朽木露琪亞現在留給黑崎一護的,就是我們這些伙伴。
妳的出現,顛覆我們的世界,卻點亮了無數個日子,讓光輝帶給我們驚豔。

——那個背影。那個背影是不管經過多少年,都挺直背脊生活著。
朽木小姐在剎那間與黑崎交疊了。
她也終於,想起自己從那背影看到了什麼。

「龍貴,我想起來了。」
「嗯?」

我想起來了。那時,最後到底跟龍貴說了什麼——


不是拋棄自己,才是愛。


≡≡≡≡

有澤龍貴記得二十二歲的井上織姬說話時,那雙濕潤的眼眸裡,含著沉靜。
她對她吐出那句話時,笑容裡揉入平和綿密地溫柔,是像誰呢?

對了,有點像朽木。

從今以後,她憑藉的不再是任何人,而是自己的心。


≡≡≡≡

露琪亞不知道是第幾次,偷偷地觀察著這個黑崎醫生。
他幫小孩、大人、老人看診,都是一副穩重而溫柔的姿態,
除了對付受傷的流氓時,感覺手勁特別重,他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,
體貼且耐心地面對任何一位病患,確實像是個完美醫生。
……如果她可以撞壞頭,然後對半個小時前的事情失憶的話。
這個渾蛋!

「妳到底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?」只是脫個上衣很難嗎?
闖進小隔間然後跟她足足僵持了快十分鐘的黑崎一護,把不知所措地女護士晾在一旁,
目前身穿白袍,而且隨時可能就地爆裂。
「我做不到!」原本還因為己身無法克服而感到羞愧的露琪亞,
此刻只覺得體溫急速直線上升,氣炸了。
「妳傻了嗎?現在是羞恥心比較重要還是生命重要?」
他一邊用萬能的心靈毆打著浦原商店的老闆,一邊開罵。
可惡的浦原,不需要時陰魂不散,需要的時候像是插進了土裡,挖不出來。
「傻?你說傻?你剛剛說傻!都很重要好嗎?你才是腦子有問題!」
「妳的腦袋也才這一丁點大,有資格說我嗎?」
他忍不住壓住她的額頂,使勁地晃了兩下。
「你的腦袋大也不代表裡面有裝東西,少動手動腳!」
她拍開他的手,用力跳起,直接頭槌,目標是下巴。
「妳用腦的方式還真特別!妳可以再淑女一點!」他痛得齜牙咧嘴。
這兩個人根本完全不記得什麼醫療場所、什麼護士、什麼良善風俗,
只差沒有現場鬥毆,從黑崎醫院扭打進空座警察局。
「如果妳大小姐的羞恥心無法拋卻,那麼就讓我這個無恥的醫生親自幫妳!」
最後,腦子有問題、有頭殼沒內容物、討人厭橘子頭、蠻橫不講理……
無恥的醫生,下了最後通牒。
「你太過分了!」她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罵。
「醫、者、父、母、心。」話從他齒縫間擠出來。
她被澆熄,無法再燃。
「……難道你喜歡洗澡的時候被人看光嗎?這跟那有什麼不一樣。」
忍不住小聲地嘀咕,但某人還是聽到了。
唉,她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不是嗎?貴族家的傳統教育還真是根深蒂固啊。
執念太深,他無法戰勝。
如果跟她說,她脫一件衣服可以救一個人,她一定毫不猶豫。
此時此刻……那個人就是他,快要被氣死。
……算了。
他想到她剛開始住在他的壁櫥裡時,晚上要他幫忙把風洗澡的日子,心軟了。

黑崎一護,你到底又在幹嘛呢?
你心裡明明盤算著普通醫療可能沒有多大效果不是嗎。
不脫衣檢查又怎麼樣?方法不是多得很嗎。
答案都是肯定句。
可是看看你,你又失敗了,你失控得可以。

露琪亞回過神來想想,半小時前就是所謂的不歡而散。
黑崎醫生最後說:妳先做抽血檢查,等我有空再回來處理妳。
她背過身,沒注意到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後腦杓好一會兒,只聽到關門聲。
跩什麼。但是她沒有追打他,也沒有再說什麼。
因為回過頭發現站在角落,驚恐又可憐兮兮的女護士,正勉強地對著她笑。

她知道自己失態了。
其實打從一開始那姓黑崎的醫生態度好些,要怎麼檢查都可以。
她想著這或許不難……不是真的很嚴重,主要是人一失控,什麼都嚴重。
所有粗暴的宣言都大聲朗讀了,恐怕短時間沒有停戰的道理。

「好久不見了,醫生最近好嗎?」隔壁傳來蒼老的聲線。
「好久不見,您好嗎?」
「照舊,老骨頭,老毛病。」
然後是跟之前差不多的問診,約莫五分鐘。
「醫生。」
「怎麼了嗎?」
「您今天看起來真年輕。」

露琪亞愣了下,沒聽懂。而另一頭的一護則是微笑以對,沒有答腔。

妳不會知道,至少現在不會知道。
成熟穩重的黑崎醫生是大家的,
而浮動暴躁的黑崎一護是妳一個人的。


≡≡≡≡

石田雨龍想起一個月前,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。
夢裡,有個淡金色長髮的男人朝他直奔而來,冷漠的雙眼此時埋藏殺機。
他感覺到自己動彈不得,而那人像是不計任何代價地要殺死他——
他甚至想不起來,那個男人的名字。

驚醒之後,除去滿身的冷汗,就只記得黑色的陰影遮去他的視線。


≡≡≡≡

下雨了。

「少爺。」管家恭敬地遞上溫熱的茶水,他年邁的身姿仍舊筆挺,
而朽木白哉那仍舊宛如綺年時的背影,此刻卻是一身清冷蒼涼,
就好像被雨水打濕的世界,清晰地印在老管家的眼膜上。

「……」白哉沒有回頭,只是站在門廊邊,沉默地看著被重複洗滌的庭院,
這樣安靜又孤單的景色他看了十年。妻子過世後,有段時間他也是如此。
後來的五十年,他偶爾會看到露琪亞瘦小的肩背,他的妹妹。
除了管家之外,他唯一的親人。

他不知道怎麼跟她相處,他是第一次當哥哥,第一次有了手足。
可惜的是一個人太久,父親早逝、爺爺嚴厲而內斂,
與妻子相處的時光太過短暫,而管家總是謹守本分。
年少時拼命地學習,學習如何成為優秀的家主,
他從未想過有天自己會成為兄長。
所以,他不曾學習過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兄長。

對別人來說再簡單不過的事情,於他,卻如此困難。
其實他不是沒有感覺,其實他的內心深處仍藏著年少時脾氣火爆的自己,
但他一直壓抑著那樣的自我,永不背棄地守著他的規矩、守著朽木家的教條,
為了朽木家家主的榮耀,為了朽木白哉的驕傲。從不懷疑。

「……我還是做錯了許多事。」老管家眼見茶水已涼,白哉才吐出這麼一句話,
依然沒有回頭。背後響起的卻是管家硬氣的回答。
「少爺沒有做錯過任何事。」
「……那麼,是什麼錯了呢?」如果沒做錯,那麼是哪裡出了問題?
為什麼他的胸口裡塞滿了窒悶感。

露琪亞就像少年時的他,她總是努力不懈,
渴望獲得別人的認同,卻又倔強地繃緊自己。
像極了。
他不願意承認從她身上看見自己,胸口卻又矛盾地為這孩子的執著隱隱發燙。

那孩子被判刑的時候,他的內心充斥不安,所以他強迫自己親手去帶她回來,
親手將她掐在重重的規矩裡。因為他發現少年時改不掉的暴躁又回來了,
他感到無比憤怒,無法控制的情緒咆嘯著要撕裂他引以為傲的榮譽感。

而黑崎一護的出現,則讓這些無法平息的怒意都達到了極致。
直到最後,他才理解為什麼執著地要親手讓露琪亞被扼殺、
為什麼會不安、為什麼會……憤怒。
因為他對能救卻又不能救感到暴躁、對答應妻子的承諾感到暴躁、
對靜靈庭的規矩感到暴躁……
對恐懼失去的自己感到暴躁,對做這些只為擺脫暴躁無關其它的自己,
感到暴躁。
不只是為了對妻子的承諾,而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妹妹、
害怕承認自己的心並沒有遵守規矩。所以,
嫉妒著戀次和黑崎一護可以做到,他卻做不到的這件事情,
僅僅只是拯救她而已。
即使擊敗對方也不足以掩飾的情緒,就只為發洩也罷。
但最後戰勝自己的,不只有黑崎一護,還有自己不受控制的內心。

這十年他經常想起這些事情,因為他又感到暴躁了。
想讓露琪亞活著,那麼她可能不再是死神,無法留在屍魂界。
如果是曾經,他可能會就此罷手,因為他們是如此相似,做為死神是他們的驕傲,
而放棄過去感到驕傲的時光,那麼她又是誰呢,她還是『朽木露琪亞』嗎?
可是這次,他同意黑崎一護的請求,他又自私地替露琪亞做了決定,
這次不是做為死神死去,而是做為人類活著。

不是『朽木露琪亞』也沒關係,只要她還是露琪亞就足夠了。

這樣很好。即使錯了,也好。

「沒有什麼錯了,只要少爺做出了判斷,那就沒有錯。」
老管家恭敬地重新遞上餘煙裊裊的熱茶水,白哉終於回過頭。

……有一個月了吧?他從袖口抽出戀次前往現世短期派駐的申請,
保留到現在也該有個用處……現在,駁回。

六番隊副隊長阿散井戀次無故曠職一個月,由隊長親自帶回處分。


≡≡≡≡

遺漏的雨點滴答、滴答,最終啪答地落在地面上,再不復見。

阿散井戀次覺得自己倒楣透了。
被『情敵陷害』從露琪亞家被趕出去之後,只能到情敵家過夜不提,
這位情敵很明顯是存心的,用"既然住在我家就該有點貢獻"的名義,
毫不手軟的使喚他,導致他根本沒有機會再跟露琪亞搭上話,
更別說解釋那天的事情。

就像現在。
早上出門沒有帶傘,接近午後卻突然下起雨,他淋了一身濕,
此刻卻還是站在浦原商店門口,曬著。

「……嘖,怎麼搞的。」一個人都沒有。「人都到哪裡去了?」
除了刺在皮膚上的光與熱,他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響,
他確定這是浦原商店而不是夏日祭典的鬼屋,只是沒有開門。
……難怪黑崎一護那傢伙『指派』他過來,沒聽說浦原他們去了哪裡,
只好讓"目前很和平所以很清閒"的他來碰碰運氣,說白話,乾等。

一屁股坐在店門口,無語望天。「該找誰呢……」還有誰能聯繫上浦原的,嘖。
明知道只是等待不會有結果,但他還不想回去,真夠頹廢的。
雖然埋怨一護那傢伙不給他機會,說到底不過是自己不敢給自己機會。
他有點怕。怕光明正大的面對露琪亞。

「嘖嘖。」苦笑。其實有點竊喜還能有段短暫迴避的空白時間吧。
他知道,如果露琪亞要成為人類,就必須有人類的記憶才行。
因為幾乎瀕死的她,動了靈子手術失敗後,他們選擇採取最後的手段,
灌輸靈力給她之後,將靈魂硬是塞進特製的義骸裡,
讓嚴重受損的靈魂在新的肉體中復原,既然已經脆弱不堪,
那就以人類脆弱的方式來保存,用人類的方式復活。
這也就是為什麼——她必須被送到現世,不能留在屍魂界。

但如此一來,縫補過且被強制封進容器中的靈魂,
之後逐漸相容成為人類是一定的,而記憶會隨著靈力的消散跟著殆盡,
雖說靈力恢復之後記憶也會隨之而歸,但沒把握能夠恢復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……
她可能……永遠成為人類。
所以浦原在義骸上動了手腳,植入一些屬於『人類嬰兒時期過後的成長記憶』,
確保她未來能夠跟平常人無異,融進人類社會中過正常的生活。

想到這裡,戀次緊抓住胸口上的布料。那個位置,隱隱作痛。
他拜託過浦原,將自己也植入露琪亞的記憶中。這樣做並沒有太大意義,
但他們是從小就在流魂街相遇,並肩作戰生存、看著同一片天空長大的,
他無法想像若是如今他正看著另一片天空、想著她的事情時,
而他卻不曾存在於她的記憶中一絲一分,那他又該如何。

話說回來,現在的狀況也沒有比較好啊。

在露琪亞身為人類的記憶中,她仍是養女,收養她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爺爺,
雖然爺爺是個冷靜內斂也不太說話的老人,不過家庭環境十分富裕。
而他阿散井戀次則是小時候的鄰居,
曾是她青梅竹馬的玩伴,後來搬家相隔兩地才逐漸疏遠。
他並沒有多要求浦原什麼,
所以不清楚浦原將故事編造得與過去如此相似用意為何。

她『記得』他,所以沒有排斥『再度相遇的』他,
然後才有後來以出差為名頭的請求收留。
戀次不知道該高興她收留他還是該生氣她毫無心眼,即使結果是他要的,
"這傢伙不怕碰上壞人啊"之類,心裡面的嘀咕還是少不了的。

他在那之前已經藉故『巧遇』露琪亞許多次,大概有快一個月的時間,
大多時候都可以繞著她打轉。這樣很棒,不是嗎?
至少他原本是這麼以為的。

越跟妳相處,就越不甘心啊。
妳的每個動作、每個姿態,深思的側臉、皺眉的模樣,
還有妳忍不住吐槽我時的表情,都拉緊我每根神經,扯得泛疼。
似曾相似。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呢?
因為我以為妳會一直都在,可是如今卻認清了事實,妳不會。

很多年前,我也曾望著妳,覺得有些像朽木白哉,一點點。
話變少了,不再對我打開心房。
而現在,我望著妳,覺得很像『他』,太多、太多。
話變多了,妳對我打開心房,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再走進去。
我只是無謂地在妳身邊打轉,汲取片刻的溫馨和更多的寂寞,
習慣刻畫在妳的靈魂上,而活在妳記憶中的不是真正的我。

屬於我們之間的時光已經被偷走,找不回來。

我慶幸我們還能相見,露琪亞。只是有點難受。
妳仍活著,帶著他的影子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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